秋末冬初,乘車沿寶成線北上,列車一過馬角壩站,便一頭扎進莽莽大山之中。列車輕快地游走在深山峽谷之中,把壯美奇絕的景致膠片似地串連起來,風光大片般地展示在旅客的面前……
透過車窗看著眼前熟悉的山山水水,我的思緒也回到了30年前的初冬時節(jié)。那時,我與一群剛?cè)肼返男鹿し峙湎抡荆俗氖且环N俗稱為悶罐車的列車(棚代客),車廂里點著昏暗的馬燈,座位是長條木板,上下車要通過木梯。就這樣,年少青春的我們一路歡歌地踏上了嶄新的人生旅程。
列車每到一個車站,便下幾名新工。當列車在一個深山小站時停車時,我便隨著點名聲,背著鋪蓋卷下了列車。
盡管先前聽說小站在大山之中,但眼前的景象還是出乎想象:小站由幾間紅磚房子組成,被高聳入云的大山緊緊地包裹著。山風一陣一陣地刮過,讓人感到格外寒冷。
山勢越來越險,列車的前行的步履似乎有些沉重,窗外的景致越來越美:山巒間流動的云霧、滿山滿谷的彩林,還有一簇簇一閃而過的紅籽……
“真美?。 鄙钤诂F(xiàn)代都市的人們難得見到如此美麗的風景,車廂內(nèi)的許多旅客由衷地發(fā)出了感慨。
來接我的是一位老站長,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和藹地對我說:“好好干,慢慢地就習慣了!” 小站坡坡坎坎、房前屋后到處都綻放著一叢叢黃色的小花,給冬日的山鄉(xiāng)小站帶來了亮麗的色彩。老站長邊走邊說:“這叫山菊花,什么地方都能扎根、開出花,咱們這的人都喜歡它?!?/p>
小站的生活十分艱苦,沒有電視,遠離場鎮(zhèn),想多見到幾個人都是一種奢望。每天最鬧熱的時候,就是慢車進站停車的兩分鐘,大伙渴望著山外帶回的信息和生活物品。
白天尚好,夜晚更是難熬。山風呼嘨,拍打著窗戶;月光清冷,映照著峽谷。我除了有些害怕,更多地思念遠方溫暖的家。
很快,老站長給我安排了一名師傅。師傅當過兵,正直豪爽,有些嚴肅。見我對山區(qū)環(huán)境有些抱怨,對工作不太上心,就語重心長地對我說:“變了泥鰍就不要怕鉆泥巴!”他說這句話是他師傅,也就是我的師爺教育他的。扳道房外長滿了野菊花,師傅摘下一朵感慨地說:“你看,這里到處是巖石,但這花照樣開得燦爛!”
列車穿過一個長長的隧道后,兩邊絕壁形成“一線天”,夾裹著列車前行?!翱炜?,那崖壁上開的什么花,金黃色的瀑布一樣!”一名女孩興奮地呼喚同伴。我告訴說:“是山菊花,山上多得很。”
師爺是一個干瘦的老頭,雖然已經(jīng)60多歲,但精神頭十足。師爺從開站就來到這里,干扳道員一直到退休。他總是樂呵呵地說:“與老伙計們在小站干了一輩子,聽慣了列車的風笛聲,看慣了滿山滿坡的山菊花,就再也舍不得離開這里了?!?/p>
“山菊花!”漫山遍野的野花難道在師爺他們的眼中就這迷人嗎?師爺雖然沒有什么文化,但說起話來卻充滿哲理?!吧骄栈ㄆ椒矆皂g,越是艱險的地方開得越茂盛。”他指著崖壁上開得金燦燦的山菊花說:“開得多好,就象咱鐵路人一樣。”
后來,我了解到,在小站象師爺一樣的老鐵路還有好幾位,其有還有一些是修鐵路留下的,他們都與山區(qū)鐵路融入一體,再也難舍難分。隨著歲月流逝,他們大多離開人世,長眠于小站對面山谷中。在那里,山菊花的開得格外多格外美。
列車穿出一個長長的隧道,蜿蜒著從我曾經(jīng)工作過的小站駛過。如今,小站因運輸設備升級已經(jīng)關閉,但老鐵路們艱苦創(chuàng)業(yè),愛崗敬業(yè),無私奉獻的精神如同山菊花一樣,越開越茂,越開越美,激勵我們在現(xiàn)代化鐵路建設的道路上勇往直前。(熊華)